石涛研究中的面临的种种陷阱
2015-01-15来源于：东方早报
石涛《对牛弹琴图》
石涛研究的资料，向来以丰富与庞杂而著称。而且由于传世石涛作品赝品、伪作众多，陷阱重重，故在研究中如果稍有不慎，便会在资料处理方面出现问题，从而直接影响到研究结论的准确性。
《文物》1998年第1期刊发了徐邦达先生大文《石涛妻女问题》，利用石涛《袖魁图》上的题诗，来推断石涛的妻女问题。其诗云：济南书记今白发，岁节钟馗旧绿襦。举手托天欣见月，破鞋踏冰可怜渠。滔滔时辈今黄壤，六六年华属老夫。儿女来容翁便去，银瓶隔夜浸屠苏。
徐先生认为，“六六年华”指石涛六十六岁时。而他的研究重点更在“儿女来容翁便去，银瓶隔夜浸屠苏”两句诗，认为这些“说明了他六十六岁时，已有着儿子和女儿。再根据‘来容’字来推敲，更似乎他的儿女不是亲生而是收容的干儿、干女”。十余年过去，此文的结论始终未遇挑战，似渐有成为定论之势。
偶阅苏辙《栾城集》，见《栾城三集》卷一有诗《题旧钟馗》，诗前有小引：癸丑岁，予为兴德军掌书记，是岁大旱。除日，府中馈画钟馗行雪中，状甚怪。后三十六年，检箧中旧画得之，戏作此篇。
两相对照，因知石涛《袖魁图》上的题诗，其实是抄录苏辙的《题旧钟馗》诗。苏辙的诗本是题写于一张《雪中钟馗图》旧画之上，石涛的《袖魁图》也表现钟馗，两者绘画题材相同。
如将石涛画上的题诗，与通行的上海古籍出版社本《栾城集》相对勘，可发现字句有数处不同：第一句一作“白发”，一作“白须”;第三句一作“欣见月”，一作“欣见雪”;第七句一作“儿女来容”，一作“儿女未容”。
诗歌内容自当以苏辙《栾城集》所载为准。传统派画家溥儒1929年所作《终南进士像》，描绘钟馗图像。画上题宋、元诗各一首，其中宋诗正是苏辙《题旧钟馗》诗，字句与《栾城集》通行本诗句全同，且在诗后注明“宋苏辙诗”。此图可以作为石涛《袖魁图》题写苏辙诗的旁证，说明在《钟馗图》上题写苏辙诗这一做法通行已久，而且最早恐怕也不一定始于石涛。
不过在明代吴门地区通行绘画题材《寒林钟馗图》上，我们并未见到这种诗画的组合。那么，自苏辙之后，这种诗画组合的《钟馗图》做法究竟始于何时、何人?由于资料所限，目前只能存疑待考。
既然此诗可以确定为北宋苏辙所作，则诗中所记内容与石涛本人生平自然无关。事实上，石涛只是在自己的作品《袖魁图》一画上过录了苏辙的诗而已。徐邦达先生在文章的“注释1”中考证“济南书记”说：“‘济南书记’为何人?曾商之汪世清先生，他以为可能是指王士祯，王氏与石涛确有交谊。但王晚年似并无‘破靴踏碎’等奔波劳碌的行径，还待再考。”在明确此诗真正作者的前提下，我们知道，这个“济南书记”其实正是苏辙本人。
石涛《浦塘秋影图轴》
由于石涛艺术创作力旺盛，作品存世数量大，并且喜欢在画上题跋，甚至有再跋、三跋现象。因此，石涛研究的资料，向来以丰富与庞杂而著称。又由于传世石涛作品赝品、伪作众多，陷阱重重，故在研究中如果稍有不慎，便会在资料处理方面出现问题，从而直接影响到研究结论的准确性。事实上，在以往的石涛研究中，以上这类“张冠李戴”式的错误曾不止一次出现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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